第(3/3)页 自萨尔浒之战后,官军几乎是逢战必败。 你卢总督虽然素有知兵之名,但说出“有信心能抵挡东虏”这种话,是不是有些过于托大,甚至可笑了? 但卢象升自己可不这么觉得。 他只知道如今的宣大边防,确实已是兵强马壮,今非昔比。 自从他临危受命,接任宣大总督以来,就雷厉风行地开启了大规模的屯田活动。 由于清军屡次入寇,宣大地方早已是十室九空,大片都是无主荒地。 因此,卢象升的屯田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,不仅恢复了卫所军屯,而且还大量招募了流民。 这些荒地以官府雇佣的形式分给流民,按季度发放米粮作为工钱,产出的粮食则大部分收归官仓,以充军资。 史载,卢象升“大兴屯政,谷熟,亩一钟,积粟二十余万。” 手中有粮,心中不慌。 解决了吃饭问题,卢象升立刻开始着手整肃兵马,打造一支能战的强军。 他立刻着手淘汰军营中的老弱残兵,招募精壮勇士入伍,并大力改进训练方法,提升边军的战斗力。 与此同时,他又对军中奖赏制度进行了改革。 他公开宣布,从专门负责偷袭、侦察的“奇兵”开始,凡是能割下真鞑首级的,一律赏银五十两。 其中,直接割首者得三十六两,协助的同袍分十四两。 即便无法斩首,要是能缴获敌军弓箭一把,便按市价赏赐等价银两; 要是能夺获战马一匹,同样按马价给予赏银。 这套清晰、丰厚且及时兑现的赏格,极大地刺激了将士们的求战欲望和勇气。 对于明军缺马的问题,卢象升则是上书崇祯,请求恢复与蒙古各部的互市。 哪怕蒙古诸部大多都倒向了后金,但这也是一个机会。 他在奏疏中提议,朝廷可以理直气壮地断绝岁赏,只互市不抚赏。 互市的核心目的,就是为宣大边军购买急需的军马。 起初,崇祯接到这份奏疏,内心是极其抗拒的。 他对“互市”二字有着本能的警惕和厌恶,毕竟当初袁崇焕的罪名之一就是“擅开马市,资粮于敌”。 这种事,在他看来只能默许,绝不能明旨批准。 但在杨嗣昌的再三游说下,崇祯最终竟然朱笔一挥,直接批示同意了。 有了皇帝的点头,卢象升立刻在宣大开办了马市,搞得风风火火。 不久,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出现了。 远在漠北的外蒙古喀尔喀部,竟然绕过了被后金控制的地区,偷偷派人来到大同请求互市。 不仅如此,喀尔喀部带来的马匹价格也非常便宜。 原来,这喀尔喀部远在漠北,从来没受过大明的岁赏,他们此前一直想与大明互市,但都被二道贩子土默特等部隔绝了。 现在他们直接偷渡来到大同卖马,不但人和气,马便宜,而且还不要岁赏。 就这样,卢象升上任不到一年,就以极低的成本,为宣大收购了近两万匹战马。 同时,他也借此机会,与外喀尔喀各部首领建立了初步的联系,试图以此撬动后金对蒙古的掌握。 就这样,卢象升凭借其卓越的理政和练兵才能,硬是在残破的宣大地区,练出了一支堪称劲旅的部队。 这支劲旅也并非什么天雄军,而是每个督抚都有的标营。 天雄军当初其实是卢象升私自召集乡勇,集结起来的部队,哪能跟督抚标营比。 毕竟正儿八经的总督了,得按照大明制度练兵,不能跟以前一样,胡乱起个番号招兵买马。 只不过,卢象升的标营规模有点大。 他这支标营,有宣府、大同两地抽调出来的精锐一万人,马兵全部都换上了新武器、战马。 步兵则按照火器与冷兵器,二比三的比例进行混编,力求在接战中先以火力大量杀伤敌人。 再加上宣府、大同、山西三镇营兵,卢象升直接掌握的总兵力达到了三万多人。 而且都是实打实的、经过严格训练和筛选的战兵,并非只存在于名册上的虚额。 还有一个显著变化,由于明军能吃上饭了,宣大地区几乎已经瘫痪的夜不收,竟然又开始活动起来了。 要知道,自万历末年以来,由于粮饷严重短缺,宣大地区的夜不收早已名存实亡。 逃亡的逃亡,摆烂的摆烂,根本无法出塞侦查敌情。 这直接导致了明军对长城以外的蒙古、后金情报不明,往往要等到敌人已经破关入塞,地方官府才后知后觉。 想要让明军恢复战斗力就是这么容易,你给他们一口饭,他们自然就肯卖命了。 崇祯十年三月时,宣府宁远堡的十个夜不收出塞探查。 出塞四十里后,被几个喀喇沁的蒙古人逮住了。 按理说,逮住明军哨探,这帮蒙古人完全可以杀了他们,割了首级去向皇太极请功。 但蒙古人知道卢象升在张家口开了互市,于是也没有上报清廷,只是把这十个夜不收的衣服扒了,将其驱逐回去。 消息传到卢象升耳中,他十分惊讶,十个人怎么会被区区几个蒙古人如此轻易地制服,还被扒光了衣服? 于是他亲自过问了此事。 临了他才发现,明军的夜不收因为常年饥饿,营养不良,根本没有搏杀的力气与体格。 见此情形,卢象升是既痛心又愤怒。 于是他立刻下令,增加所有夜不收及边哨人员的口粮配给,鼓励军中体魄强健、身手敏捷的年轻人加入夜不收队伍。 同时,他严令各边堡守将,不能仅仅依赖夜不收,必须定期派遣本堡的精锐骑兵,轮流出塞巡逻、侦察,扩大预警范围。 他明确规定,哪个防区不能及时发现敌情,导致敌军潜入,就严厉追究该地守将的责任。 自此之后,宣大长城沿线的明军又开始活跃起来,一改往日被动挨打的颓势。 在卢象升不懈的努力下,宣大地区的明军开始从饥馑涣散中逐渐恢复过来。 不仅士气得以提振,装备训练更是换了一茬,情报系统得以重建,战斗力肉眼可见的提高了不少。 有了卢象升的强势表态,再加上他确实有拿得出手的军改成果,朝中刚刚被压下去的反对之声又重新冒了出来。 许多原本持观望态度的官员,也纷纷上书表示反对。 弹劾杨嗣昌“挟虏自重、坏我华夷大防”的奏疏,又是一封接一封地送到通政司,堆满了崇祯的御案。 面对这股强大的舆论压力,尤其是卢象升用事实证明边防尚有可为后,朱由检和杨嗣昌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。 朱由检可以强行贬斥黄道周这样的言官,却无法忽视卢象升这种军政全才、封疆大吏的意见。 君臣两人在乾清宫的暖阁内相对无言,大眼瞪小眼,脸上写满了无奈。 迫于巨大的政治压力,他们只能放弃与后金议和。 议和一事没了着落,崇祯又不敢轻易派兵去攻打四川。 在没有解决北方威胁的情况下,他实在不敢轻易调动重兵,远涉险地攻打西南。 可在崇祯眼里,西南贼寇是心腹大患,不除掉简直寝食难安。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贼寇坐大,最终养成不可收拾之势? 崇祯急,但杨嗣昌更急。 他比谁都清楚,为了扫荡群寇,朝廷几乎透支了未来数年的元气。 这种竭泽而渔的做法,必须要求速战速决,一举成功。 如果能一鼓作气将流寇和西南叛军统统剿灭,那么所有的投入和风险都还值得。 但就怕战事拖延不决,变成一场消耗国力的持久战。 每多拖一天,那十几万大军就要消耗海量的粮饷,而要喂饱他们,就不得不继续加征饷银。 简直是一个死循环。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