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但崇庆州衙门早已年久失修,每逢雨雪便四处漏风渗水。 庄博阳无钱修缮公廨,又不愿劳民伤财,索性自己租了一个便宜的小院,带着家眷搬了出来。 而他之所以选择投降,原因也很简单。 这种既要维持官府运转,又要坚守底线的清贫日子,他实在是过够了,也撑不下去了。 以庄博阳任安县知县时为例,他名义上年俸是九十石,折合白银约七十两。 但实际发放时,因朝廷财政困难,到手能有一半就算不错了。 而他辖下的安县衙门,不算临时帮闲,仅各类固定的吏员、衙役、杂工就有一百五十余人。 其中仅有县丞、主簿、典史、六房司吏等约三十人属于朝廷经制吏员,勉强有微薄薪俸。 剩下的一百二十人,如三班衙役、门子、仵作、书算等,则要完全靠地方自筹经费来养活。 而一个县衙,下属机构也非常多,像什么递运所、河伯所批验所、铁治所、水马驿、急递铺、道、僧会司、阴阳学、医学等等。 手底下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,庄博阳这个领头的,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。 无奈之下,他最终也只能默许加征一些“火耗、纸笔费、车马费”等杂项,用以维持衙门最基本的运转、以及支付胥吏们的工食银。 而他自己,却没有中饱私囊。 得知这一切后,李自成也有些犯难了。 你说庄博阳贪污吧,他确实违反了加征禁令; 但说他是个贪官吧,庄博阳加征来的银子,全都填了公家的窟窿,自己反而却过得紧巴巴的。 李自成难以决断,只能将此事原委写成奏报,连同案卷一并送回成都,请江瀚亲自裁决。 仔细审阅卷宗后,江瀚对此事也做出了批示: 像庄博阳这类官员,本性不坏,能力亦有,虽然不属于清官,但称得上能臣。 其“贪墨加征”的行为,本质上是为了缓解财政缺口,以保证地方运转,实乃情有可原。 既然并未横征暴敛,中饱私囊,而且在民间声誉不错,便可网开一面,予以任用。 所以,江瀚就放了庄博阳一马,并将其擢升为正五品职方清吏司郎中。 除此之外,他还给庄博阳安排了一套宅院,就在薛家府邸旁边。 江瀚的本意,是想做出个千金买马骨的姿态,鼓励更多像这样的官员投诚。 但很可惜,偌大一个四川,也就只有十来个人而已。 正因为两人是邻居,知道庄博阳家境清贫、为官不易,薛志恒今天才破例跟他多讲了两句,以安其心。 就在他俩交谈的片刻功夫,周围一些尚未散去的官员,也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,悄悄靠拢了过来。 一群人竖起耳朵,想从新任泉通司提举口中,探听更多关于纸票细节、未来规划的消息。 见此情形,薛志恒也知道不能再多说了,于是便对四周拱了拱手,朗声道: “诸位同僚,还请放宽心。” “王上金口玉言,既已承诺,便绝不会效仿明廷旧弊,行那搪塞敷衍之事。” “明日便会发放薪俸,也是我泉通司开衙首日,欢迎各位持票前来兑换!” 听了这话,周围的官员们也纷纷拱手还礼,应和道: “薛主事哪里的话,我等怎么可能质疑王上?” “由您执掌泉通司,我等最是放心。” “明日开衙,公务繁忙,我等就不去凑热闹了,免得妨碍了正事。” 薛志恒也不点破,只是点头笑道: “好说,好说。” 随即告罪一声,匆匆离开了王府。 而他身后的一众官员们,望着薛志恒远去的背影,纷纷沉默不语,神色各异,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 翌日,未时正刻,新成立的泉通司衙门正式开衙。 为了凸显重视,也为了应对突发状况,薛志恒亲自坐镇衙内,负责唱票。 他整了整官袍,正襟危坐,朝着身旁侍立的副提举微微颔首,沉声道: “吉时已到,开衙!” 随着他一声令下,院内的吏员立刻点燃了鞭炮,噼里啪啦的炸响震耳欲聋。 门房则是气沉丹田,高声吆喝道: “开——衙——!” 随即与身旁的差役一同,奋力推开了沉重的大门。 然而,大门甫一洞开,端坐堂上的薛志恒立刻傻眼了。 只见门外黑压压地站满了人,昨天还口口声声说着“不去凑热闹”、“免得妨碍公务”的同僚们,此刻竟一个不少,几乎全数到场。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,还跟着不少仆役、力工待命。 在大门打开的瞬间,人群如同潮水般涌入,顷刻间将原本宽敞的前堂挤得水泄不通。 而挤进来的官员们,抬头看见坐在大堂正中的薛志恒,也同样愣住了。 他们万万没想到,这位新任的泉通司一把手,竟然会亲自坐在这前堂之上,干起了类似钱庄柜头唱票兑付的活计? 哪个部门主事,不是在高堂后厅运筹帷幄,挥斥方遒? 这种一线事务,交给手下的副官、吏目去办不就好了? 一时间,两方人马大眼瞪小眼,愣立在了原地,空气中满是尴尬。 还是薛志恒最先反应过来,他轻咳了两声,率先开口,打破了僵局: “各位同僚如此热情,前来捧场,薛某真是不胜荣幸啊。” 堂下的官员们也立刻借坡下驴,互相吹捧、寒暄起来,试图掩盖方才的尴尬: “薛主事真乃我等楷模,竟然亲力亲为,坐镇前堂,实在令人钦佩!” “是啊是啊,薛主事勤勉奉公,我等佩服不已!” “瞧瞧这衙门,规制严整,吏员抖擞,一看便知道能干实事!” “泉通司有薛主事执掌,何愁新政不兴啊” 薛志恒也不点破,只是笑着一一拱手,安排道: “诸位谬赞,薛某实在愧不敢当。” “各位要是想兑票,只管依次上前,薛某亲自为各位办理,绝不让大家久等!” 众人闻言,自然是从善如流。 尽管内心急躁,但表面上却还维持着体面,一一将刚到手的粮票和布票,小心翼翼地递到薛志恒面前的公案上。 对于大多数官员而言,几张轻飘飘的纸片握在手里,终究还是不如实实在在的粮食、布匹看在眼里放心。 尽早将其落袋为安,才是稳妥之举。 然而,在这争相兑换的人群之中,却有一个人始终稳坐钓鱼台。 那就是户部主事赵胜,他甚至压根就没往泉通司这边凑。 第(2/3)页